【我心難掩】2_遠花火
燈火通明,熙來攘往……
這是我對於鮮少接觸的市街抱有的第一印象。
雖說蔦子姊姊還在世時,她偶爾會趁祭典時帶我到街上體驗熱鬧的氣氛。
自從投身到鱗滝師父的教誨下,我就再也沒有為了滿足私慾投身如此環境之中了。
除了找不到參與其中的必要性外,另外的原因也是覺得自己與這些事物格格不入。
不過最重要的因素或許是……在這種地方獨自待著,會比平常更容易感到失落。
看著那些擦身而過,與家人攜手歡笑的孩子們,總會自然而然與自己過去的身影重疊。
「如果沒有鬼的話……」這樣自怨自艾的心情,我不可能沒擁有過。
但只要那股情緒浮現,就很容易讓自己陷入負面的連鎖中。
所以我並不喜歡上街,更不喜歡這樣闔家歡樂的氣氛……
今天的我,卻第一次有了不得不待在此地的理由。
背部傳來輕搔的觸感,微弱到隔著衣服就幾乎感受不到的浮動,就是讓我今日不得不佇足在此等候的根源。
「吶,冨岡先生。」
這個舉動就像是要引起我注意的暗號,她從許久以前就有這個習慣了。
一開始只是不想予以理會她我才毫無回應,但到最後卻產生了一股奇特的默契。
她也永遠知道,這樣的舉措永遠能把我的思緒拉回到她身上。
「讓您久等了。」
聲音的主人雖然肩上披著眼熟的蝶紋羽織,裡頭身穿的卻是我未曾見過的一襲華服。
雖說已經看過不少次她穿便裝出門,卻從未見過她如此精心打扮的一面。
縱使說不上她與平常哪裡不同,但全身所散發出的氣質,讓她舉手投足都充滿了撫媚。
「……我們走吧。」
看著忍那美得令人目炫神迷的樣貌,要是不說些稱讚的話大概又會被酸澀的挖苦伺候。
光是注視她出水芙蓉般的儀態,就讓我腦袋悶熱到有些昏沉,近乎無法運轉。
無論如何都找不出足以形容她美貌的適合話語之下,最終只能給出如此冷淡又會讓她發脾氣的反應。
「……呵呵,好的。」
起初她遲疑了一下,但她望向我的臉一陣子後便帶著微笑湊到我身旁,也沒有因為我的不解風情而做出尖銳的反應。
只要一離開自己熟悉的據點,無論何種形式我們都會攜帶著日輪刀以防萬一。
忍的左手小心地手持包裹一切所需裝備的布袋,另一隻手輕柔地繞進我的掌心,將纖細的手指悉數穿過我的指縫間。
我們並不常在外頭做出這樣的舉動,我立刻意識到她的企圖,用她能輕易感受到的力道緊扣她嬌小的手,並配合她比我小得多的步伐緩緩前進。
與忍漫步在人潮中,等待她時產生的孤寂感全被掌心傳來的安心感一掃而空。
也因為忍的出現,我最近開始理解到一個人愈是習慣寂寞,就愈會去害怕寂寞。
不管日常的鍛鍊還是習以為常的單獨任務,被工作填滿時並不會去多想。
但只要發現自己失去的比別人更多時,內心總是會湧出一股如同泥淖般綁住雙腳,匍匐蔓延而來的恐懼。
願意待在我身旁的忍,就像是朝霧一般默默地圍繞在視線所及之處。
她遮蔽了我如同幻夢般的遙遠目標,同時也不讓我輕易地被身旁的黑暗所吞噬。
等到我更加了解她之後,又會發現她如同夕霧般散發著迷濛而溫暖的餘暉,無孔不入地滲透內心中每一個角落。
只要有她在,即便是待在這樣熱鬧的場合,我再也不會覺得自己比別人擁有的更少。
被忍引領前行的過程中,我不禁低頭看著她比平常更加精緻的臉龐。
由胭脂點綴的兩頰與嘴唇,如同工藝品般細膩嬌艷,收斂起的笑容也完美地拿捏出動人的姿色。
愈是盯著愈覺得自己腦門脹熱,卻又完全止不住自己想多看幾眼的心情。
或許是注意到我的漫不經心,忍稍稍用斜眼望著我,隨後用微小的橫移將肩膀靠在我手臂上。
「今天……我期待很久了。」
這並非什麼撩人的情話,但忍纖柔飄逸的聲音仍讓我感到一陣酩酊。
縱使透過化妝將臉上的操勞幾近完美地掩飾起來,身體的動作還是略顯出些許的疲態。
這是我們能一日來回的地理範圍內,今年最後的一場祭典,也是我們第一次以伴侶身分進行的約會。
已經入夜許久,街上還是點滿了電氣燈跟各式各樣的燈籠,隨處可見攤商跟街頭表演者。
為了能湊出這一晚的時間,忍在邀請我之後大概了不少心力去消化手上的工作。
明白她的期待毫無虛假,便鬆開手輕輕地摟住她的腰,讓她能夠更緊貼在我的身邊。
在煉獄過世之後,我們一直試著去遺忘他的死帶給我們的影響,今天的行程除了滿足自已以外也是為了讓我們盡快消除掉內心的恐懼。
這場特別安排的約會就像是要留下珍貴的回憶,並且讓彼此的感情盡快步上軌道一般,是帶著各種目的去進行的行程。
而我來此地最重要的職責,就是讓忍能感到盡興。
「……我不太懂祭典該做什麼,胡蝶妳玩得開心就好。」
被摟在我身邊的忍聽完,便抬頭用瞇成彎月的眼睛笑著凝望我。
「冨岡先生這麼無趣的人,我不會期待會有多擅長這種場合啦。」
這一如往常毫不留情的結論,我早已理解不是批評。
「只要你在身邊,這樣就夠了。」
而是她心中,最誠摯的感受。
***
「冨岡先生,你看那隻猴子的臉,是不是很像炭治郎說謊時的表情。」
觀看跟隨表演者的鼓聲擺出整齊動作的猴子時,忍指著其中表情特別滑稽的猴子這麼說道。
「……唔。」
由於忍的描述實在太過具體而有針對性,炭治郎的臉馬上在腦海中浮現。
那猙獰的樣貌與眼前的猴子極為相似,讓我不小心咳出了一口氣。
「啊……炭治郎要是知道尊敬的義勇先生這樣笑自己,肯定會難過的。」
我的失態被忍逮個正著,她馬上用手指戳著我的臉頰,像是試圖讓我表情停留在這一刻。
「妳不也笑得很開心嗎?」
「我不一樣啊,我又不是炭治郎的師兄。」
忍此時燦爛又無防備的笑容,只有這時才能毫無壓力地展現出來。
雖然這裡離我們的據點有些距離,碰上同為鬼殺隊成員的可能性不高。
但只要一瞬間……被目擊到我與忍此時的景況,大概會傳出不少謠言。
對於不希望這段關係被拉到檯面上的我們來說,這應該是要極力避免的情況。
不過忍此時徹底符合年紀的笑容,讓我把這些風險全都拋諸腦後。
此行的另一個目的是欣賞最後施放的煙火,在那之前我們就一直在鎮裡悠轉著。
我其實仍然不明白祭典的有趣之處,或許是自己的童心早已在潛心於獵殺惡鬼時被泯滅。
但心臟自從忍的出現後就不停高速跳動著,溫熱的悸動也未曾間斷地傳遞至血管末梢。
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或許得追溯到初次擁抱忍那柔軟嬌嫩的身軀時。
我搞不懂這樣的心境是什麼原因而顯現的……
只知道這名為第一次的約會還沒有結束,我已經流連忘返了。
甚至擅自開始害怕起……看不見忍如此笑靨的一天。
「冨岡先生,前面似乎有體驗活動耶。」
忍指著一群穿著西方服飾的年輕男女,男性穿著方方正正的服飾,女性則身著簡便的上衣跟裙擺及膝的下身服裝。
而現場似乎可以嘗試這樣的穿著,並且讓寫真師將珍貴的影像用黑盒子保存下來。
這人稱為「摩登」的造型,近年愈來愈多人開始以這樣的裝扮出沒在市街上。
與此同時外來引入的夜生活文化,人們在夜晚的活動時間愈來愈長,即使月亮高掛在外閒晃也變得很普遍。
當然,鬼也是……
要是哪天一整個夜晚都能變成人類活動的主要時間,鬼也會變得更神出鬼沒難以捉摸。
不樂見如此情況出現的我,或許多少也在潛意識裡排斥著讓夜生活從本質上改變的西方文化吧。
「我們……來試試吧?」
忍似乎對於我穿上摩登服飾這點感到很期待,最終我也敵不過她的請求,只能乖乖地陪她一起排隊等待。
當然另一方面,我也認為西方蓬鬆又鮮豔的服飾肯定會很適合忍。
這些期待也是我沒有猶豫太久,便點頭答應她的原因之一。
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祭典也在我們等待時迎來了高潮。
華麗的神輿與表演者將氣氛炒熱到最高點,所有參加者也都歡欣鼓舞地狂歡或飲酒作樂。
「看起來很快就輪到我們了,拍完照我們還趕得上煙火呢。」
忍踮起腳尖在人群中環顧四周,欣賞遊行的同時也不斷注意著隊伍的變化。
「嗯。」
我發出低沉的回應,將無論如何都會陪伴她的心意訴諸出來。
但就在即將輪到我們的時候,熟悉的鳥類嘶吼聲,將我們硬生生地從幻夢般的夜晚拉回冰冷的現實。
「嗄!嗄!」
原本面帶微笑的忍徹底收起自己的笑容,低垂的眼角也變得銳利無比。
「傳達指令!」「近滝泉寺處有身份、數量不明的鬼出沒並與隊士交戰中,三里內各隊士即刻應戰!即刻應戰!」
周圍的人們並不曉得這是由鎹鴉所發出的聲音,頂多因為不明的吼聲而有些騷動。
忍在聽完傳令後迅速地放開我的手,並俐落地拆掉一直攜帶著的布袋。
裡頭露出的刀械終於讓身邊的人感到震驚而慌亂不已,與此同時我也大方地顯露出事前被忍告誡一定要藏好的日輪刀。
「看來……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忍用嚴肅的眼神確認我是否蓄勢待發,我點點頭後便一同躍上屋頂,趕往我們此時應當的歸宿之地。
「雖然穿成這樣有些行動不便,但也無暇更換隊服了。」
在屋頂上趕路的過程中,忍因為不靈敏的華服漸漸跟不上我的腳步。
「冨岡先生你先趕過去吧,我需要稍微調整一下衣服。」
忍邊說邊停下了腳步,準備整理身上的衣服讓行動變得更方便。
「……我帶著妳就好。」
我不予理會她的請求,迅速地將右手繞過她的臀部並將她整個人抬到自己的胸前,同時讓她空出雙手扶在我另一側的肩膀上。
「等等……這樣的抱法……」
突然被單手抱到胸前,忍緊握手中的日輪刀並難以控制力道地抓住我身上的羽織。
「妳很輕,不會影響我的速度。」
「……你真的是……那就拜託你盡快了。」
我不確定這樣帶著她是不是正確答案,但我沒聽見她以前被扛在肩膀上的抱怨……
姑且……可以當作她不討厭吧。
忍真的很輕,抱著她急奔比任何的負重訓練都要輕鬆。
我也被這股如鴻毛般的輕盈所迫,再一次地意識到她究竟是下了多少苦心才走到這裡。
想到這裡,我不禁想快點到達目的地,去遺忘那些我不想去承認的事實。
那些……我絕對不想面對的事實。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附近後,我先一步放下了忍並進入備戰狀態。
但現場的情形與我預期的完全不同,比我們更早到達的三名丙級劍士成功地支援原本苦戰的隊士,並順利將棘手的鬼繩之以法。
除了等待隱前來善後之外,早就沒有任何需要我們的地方了。
明明沒有任何人重傷或死亡,應該是值得慶幸的事情,我卻無法遏止心底不斷湧出的虛無感。只能不斷告誡自己,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沒有什麼好值得去無可奈何的。
就在忍交代完他們簡單的事宜並準備離開時,我注意到遠處的天空發出了多彩的火光。
茂密的線狀光芒佔據遠方地平線的一角,低沉而微弱的轟鳴聲在火光出現的十數秒後才傳達到此地。
忍在看見煙火之後,回頭望向我並指著附近一棵沒有葉子的樹梢,下一刻便消失在地面上。
明白她的意圖後,我便跳上她指定的樹梢與她會合。
我們在樹梢上靠著肩膀,欣賞著近乎無聲的煙火。
這個距離已經遠到無法稱其華麗炫爛,僅能說是廣闊夜空的小小裝飾。
我尋找不出襯托這個景色的話語,只能默默望著眼前的景色,體會隔著衣物傳達過來的些許溫度。
「今天結束得有些倉促呢……」
「嗯……」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不斷浮現的無力感讓我只能用如此簡短的方式去同意她。
「不如我去買衣服跟寫真機……回去拍照吧……」
最後為了安慰彼此的失落,我擠出如此無稽的意見。
「……傻瓜,問題不在那裡。
」
忍伸出手輕捏我的鼻子,但肩膀沒有因此離開我,她也了解我這句疑問只是形式上的補救。
「……那,只好明年再來了。」
「嗯……明年夏天再與冨岡先生一起來吧。」
最後一發的遙遠煙火,就在忍的這句話中緩慢消逝。
漆黑的夜色裡,只剩下星光跟零星的農家燈火,來時的小鎮早已被遠山所遮蔽。
就算幽暗的視野內沒有多少火光,只能用其他感官去全心感受樹梢上依偎的彼此,我們也沒有離開此處的想法。
「明年,一定要一起來。」
「嗯。」
再重複一次這個決心的同時,我也不自覺地將忍緊緊擁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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